2020-11-13 20:16:36
來源:陽光網(wǎng)-陽光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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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圖 葉峰
立冬前后,大山里的秋色已由濃轉(zhuǎn)淡,變得疏離清散起來。山樹雜錯,先引你注目。有的葉子落了,枝條閑散,線條生動。葉雖落了,但把霧氣又聚合在周圍,像罩著無形的傘。有的仍綠著,但色氣由清亮轉(zhuǎn)向厚樸,那是水分失卻的緣故。有的轉(zhuǎn)黃轉(zhuǎn)紅,在各處散落著。風(fēng)一吹,枝頭的秋意便一閃一閃。那落的,默默的枯素,正是生命回歸的本色。那綠的,不再逼人奪目,把最后的營養(yǎng)輸送母體。那黃的紅的,已洗盡鉛華,在經(jīng)歷春陽夏雨之后,不再顯擺熾熱,卻有老熟淡然的意味。不久,它們皆回歸大地,眾生平等,腐養(yǎng)生體。一場大雪之后,它們在眠中做著白色的夢,在澄澈寒涼中,復(fù)待那七彩溫暖的世。誰說伊們不如人呢?
走在谷底,峭壁大石冷蹭生硬,塊壘大憨,厚壁堅骨,龐然巨象。然那層隙間,褶皺處,轉(zhuǎn)折之一頓,起伏之一曲,卻藏著細(xì)節(jié)的生動——有巖花的生發(fā),有雜樹的斜插,有飛鳥的駐地,有泉瀑的道痕。這正如美人身上也有痣,大佛發(fā)髻束成團啊。整體看,美得卻是渾然一體自然天成啊!但人還是自以為是的厲害,卻拿銅墻鐵壁形容這樣的山體。這也顯著詞窮和露怯,自然的東西你竟拿非自然的形容?所謂銅墻,所謂鐵壁,你豎在那里,何來自然呢?那撲面大壁,有的不著一物,卻給人以踏實之感,踏實的像世事的墻,像父親的臂。
瀑是最生動活躍的,由著自己的性子,經(jīng)年累月的從山體滑落,飛的很暢快,跌的很急重,響的很大轟。原本的整體,有的遇坎激濺到了別處,有的被大部隊裹挾著騰空,最終又合規(guī)一處,流向生命的旅途。在路上,有不得已的分離,有困頓處的折磨,也有沒緣由的消耗。水是過了,卻給山體留下了磨不滅的痕記。你說這是生命歡暢的軌跡也好,為情所傷的淚痕也好,流血出汗的傷疤也好,山是明明白白把它留住了。而你,歲月忽忽而過,逝者如斯夫,有的化而為煙,有的湮沒不見,有的就在某一時那一刻,卻突然泛上你的心頭,原來它還在你心里呀!
路隨山轉(zhuǎn),路也軟了起來,像給山束了腰。按理說山是剛強的,但這束腰卻讓它嫵媚了起來。樹呀草呀葉呀鳥呀云呀氣呀,還有那飛落的瀑布,都圍著它裝飾。有的便被裝飾過了,沒了它的骨相。有的猶如破馬張飛的莽漢,就硬生生的站著,拒絕任何粉黛,給人以壓迫敬畏感。但也有拿捏到位的,天生麗質(zhì),粗密得當(dāng),錯落有致。最佳的就在腳下拱出了一片地。河溪占了一道,河灘漫了一片,河邊隆起了小丘。人看到這便起了意,這小丘上正是置亭的好地方啊!樹呀草呀,山呀河呀,那都是自然的東西不好弄么,但亭呀路呀,卻是可改造的,供自己方便與欣賞。山不言傳,人便折騰。這折騰是帶著快意的,把從自然提煉出來的木材顏料,把從大腦里勾畫出來的想法,都安置在丘上。亭臺的飛檐廊柱,樣式風(fēng)貌,在山體枝葉的襯托下,就變得文雅起來。而那山的巨大剛強,也被反襯的爛漫起來。坐在亭里,四野俱在,八面來風(fēng),人就愜意很,看東觀西,不問南北。瞅瞅,亭下有巨石,石下清流激湍。亭外有葉黃,枝葉紛披參差。亭后有巨壁,可起名曰“照夜白”!一座空亭竟成為山川靈氣動蕩吐納的交點和山川精神聚集的處所。古人不是有詩贊美么:“石滑巖前雨,泉香樹杪風(fēng)。江山無限影,都聚一亭中。”如此景致,畫家怎忍不入畫呢?
一路起伏,高峽壯闊,峰嶺峻拔,泉石秀美,溪谷幽勝,亭臺參差,云樹縹緲,飛鳥滑翔,加之秋紅點點,青氣忽忽,眼耳口鼻,五臟六腑,皆不暇接,早把世事的煩擾拋之腦后。累是累了點,但心是活潑的。
回得城來,想起龔定庵《己亥雜詩》一首:“問我清游何日最,木樨風(fēng)外等秋潮。忽有故人心上過,乃是虹生與子瀟。”此刻或可改做為“問我清游何日最,太白谷里覓秋毫。忽有故人心上過,乃是白云與山腳。”
庚子年九月十六山中漫記,同行者宮常先生、二馬先生、木易先生。
編輯:佳佳